枸杞辞

枸杞是一种观赏植物, 也好像是一种野生植物。在南方, 田头篱边, 院前屋后, 从春到秋, 到处可见。它的生命力很旺盛, 不用人去照管, 只要生根在那里, 就年年在那里自生自长, 而且长得蓬蓬勃勃, 生气盎然。
北方的乡村是不是像江浙一带到外可见枸杞, 我囿于见闻, 不得而知。但是在公园和私人庭院里还是不断看见。
在江浙一带, 枸杞的嫩叶是清明前后的时鲜菜, 开头上市的几天, 市价很高, 但是过几天就成了十分便宜的大众菜蔬了。北方人似乎很少把它当蔬菜吃的。其实, 枸杞嫩叶是非常好吃的一种蔬菜。唐朝的陆龟蒙曾经写过一篇《杞菊赋》, 说他住的地方, 屋前屋后颇多空地, 都种上了杞菊, 春天的嫩叶成了他每天的美味。到旧历五月枝叶老硬, 气味苦涩, 不很好吃了, 他还日夜叫孩子们给他采摘, 当作饭菜。他不但自己吃, 还做了文章推广。宋朝的苏东坡, 又做了《后杞菊赋》, 在序言里说: “天随生(即陆龟蒙——笔者)自言, 常食杞菊, 及夏五月, 枝叶老硬, 气味苦涩, 犹食不已, 因作赋以自广。始余常疑之, 以为士不遇, 穷约可也, 至于饥饿嚼啮草木则过矣。而余仕宦十有九年, 家日益贫, 衣食之奉, 殆不如昔者, 及移守胶西, 意且一饱, 而斋厨索然, 不堪其忧; 日与通守刘君廷式循古城废圃求杞菊食之, 扪腹而笑。然后知天随生之言, 可信不谬, 作后杞菊赋以自嘲且解之云。”其后张耒、张shì＠①受他的影响, 各做了一篇《后杞菊赋》, 也是说他们吃杞菊的。
这里所说的杞菊, 显然是两种东西, 是上海人所说的枸杞头和菊花菜, 正是上海人在清明前后爱吃的两种时鲜菜。大概是苏轼的影响吧, 宋朝很有些士大夫都吃起杞菊来了。杨万里的《题张似道寒绿轩》是专门歌颂陆龟蒙吃杞菊的故事的。
枸杞嫩叶不但好吃, 而且还有极大的营养价值。据李时珍说, 枸杞的嫩叶(苗), 叫做天精, 俗称甜菜, 有除烦益志、补五劳七伤、壮心气、去皮肤骨节间风湿、消热毒、散疮肿的功效。枸杞的根, 叫地骨皮, 有去下焦肝肾虚热的功效。枸杞子, 有补肾润肺、生精益气和明目的功效。在祖国医药界, 它是以有极大价值的药用植物而著名的。唐宋以来, 有许多诗人把枸杞说成是能益寿延年、返老还童的圣药。最有名的, 当推唐朝刘禹锡的《楚州开元寺北院枸杞临井繁茂可观群贤赋诗, 因以继和》了:
僧房药树依寒井,
井有香泉树有灵;
翠黛叶生笼石zhòu＠②,
殷红子熟照铜瓶。
枝繁本是仙人杖,
根老新成瑞犬形;
上品功能甘露味,
还知一勺可延龄!
歌颂得最热烈的恐怕还得推苏轼, 他在《小圃枸杞》一诗里歌颂它说: “……根茎与花实, 收拾无弃物, 大将玄吾鬓, 小则饷我客。似闻朱明洞, 中有千年质, 灵máng＠③或夜吠, 可见不可索。仙人可许我, 借杖扶衰疾!”
这是说, 枸杞不但能当佳肴请客, 吃久了还能使人白发变黑, 返老还童。至于朱明洞等等, 那是民间流传的有关枸杞的一些美丽的神话了。这里的“借杖扶衰疾”大概是指的能不能吃枸杞的根来却病延年, 因为枸杞或枸杞的根就是刘禹锡诗里所说的“仙人杖”, 也叫“西王母杖”, 所以黄庭坚在《显圣寺庭前枸杞》一诗中也有“养成九节杖, 持献西王母”之句。
说到这些民间传说, 牵涉到了它命名的根源了。据李时珍说, 枸杞本来是两种树木的名称, 因为这种植物, 它长着像枸树一样的棘刺, 它的茎又像杞树的枝条, 所以合起来叫做“枸杞”。我看这是比较有科学根据的说法。另外就是一些道书里的神话了。有的说千载枸杞, 形状像狗, 所以叫枸杞。像《续仙传》的一个故事说: 有个姓朱的孩子, 是道士王元真的小打杂工, 他经常到山上去采野果野菜。一天, 他在溪边洗菜, 看见两只小花狗逗着玩, 一忽儿躲到枸杞丛下不见了。他回去告诉了王元真。王元真就带他一起去找那两只小花狗。结果在枸杞丛下挖到了两只像小花狗一样的枸杞根。他们拿回去煮了吃, 大概是姓朱的小孩子吃得多一点吧, 他忽然感到身子轻轻地飞了起来, 就这样成了仙人了。所以我国医书里还说枸杞有轻身益气的功效。
总之, 枸杞是观赏植物, 又是极有价值的药用植物, 同时还是有很大营养价值的蔬菜。它的吃法也很多, 嫩叶可以素炒, 加点儿红糖, 吃起来有点儿苦味, 又有股清香味儿。初次吃, 不怎么好吃似的, 吃过一二次, 就感到有回味了, 仿佛橄榄, 吃了还想吃。凡是有回味的东西, 就是值得称道的。
字库未存字注释:
＠①原字木加式
＠②原字秋下加瓦 ＠③原字尤内加彡
劳荣 人民日报 19610517